花季(玖)滂沱-1

花季(玖)滂沱-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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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不是嘉凌唱歌的時候那麼開心,博人真以為她是來報極限登山之仇的。

說想和博人一起環島,博人還興致勃勃的開始翻找旅遊資訊,說起來他來台灣也兩年了,除了任務和日常採購外幾乎沒離開過住處,本想和嘉凌體驗一回精緻悠閒之旅,卻沒想到她早就有計畫。

她妥協讓博人開車載著跑,卻堅持自己要住在沒隱私、設備又簡陋的青年旅館裡。

「跟別人同住一房你不習慣吧,附近有飯店,平常日一定都有空房,你睡飽再來接我就可以了。」嘉凌怕博人住不慣,體貼的提出建議。

博人關掉藏在桌下的手機頁面,免得被發現他真的在訂房網奮戰,嘴硬回應:「說好要陪妳,跟陌生人共宿沒什麼,不過小事一件。」

他覺得既然兩人得分房,住青旅還是五星飯店都沒差了。

真沒料到這點「小事」意外的折騰人,就算被老媽指定住在老吳書店閣樓,他也從沒待在小於十疊榻榻米的房間過。

這塞了兩張雙層鐵架床的房間目測最多八疊大,塞進四個大男人已經非常擁擠,躺在鐵架床上還得忍受不時的微晃和金屬嘎吱聲。

入夜後還有此起彼落的如雷鼾聲,或者細細瑣瑣的夢話、咳嗽清痰聲,進出房的開門聲,青年旅館毫無隱私的環境令人緊繃,博人難得失眠了一回。

隔天嘉凌租了機車,又體貼的說了:「你不敢被載的話開車過來會合就好。」

不過30分鐘車程豈有不敢?再說嘉凌騎車過來的樣子實在挺帥氣,在後座被拉著手環住她的腰時,博人覺得即使頂著燠熱豔陽也無所謂。

幸福的幻想在機車一上路就灰飛煙滅,博人在後座緊抱著嘉凌的腰完全不敢喘氣,大卡車一輛輛從背後呼嘯而過,強大的風捲著大量砂塵打在身上,嚇得他臉色發白,嘉凌竟然還能一邊騎車一邊回頭講話:「遇到大車不要搶,讓它過就對了!」

「妳別轉頭!別說話!看前面!專心騎車!」即使體質再強健還是血肉之軀,人生第一次感受生命受到威脅,博人只覺得劫後餘生非常驚恐。

「之後的行程還是讓我開車吧。」回到青旅後博人整個人僵硬慘白,彷彿整個靈魂都蒸發了。

嘉凌從沒見過博人這麼狼狽,憋著笑:「在市區裡還是讓我騎車啦,遠一點的地方都讓你開車?」再三保證她只在市區兜轉後,博人才答應讓她繼續騎車。

博人雖然無法樂在其中,但被載著兜風整天,稍微能理解騎機車的自由奔馳感和開車不同,但他還是不懂嘉凌為何不住舒服的星級飯店,要屈就這種地方。

直到旅程的第二晚,博人才知道嘉凌堅持住在這家青旅的理由。

昨日踏進大廳時博人就很疑惑,這老屋改建的旅館為何要在一樓空出頗寬敞的地方,放了根本沒人坐的沙發和高腳椅。

原來週末夜晚這裡會搖身變成酒吧,賣些在地釀造的啤酒和點心,旁邊還有個小舞台,除了邀請演出的樂團外,住宿的旅客只要事先登記也能上台表演。

難怪他一說要開車,嘉凌馬上就放棄火車行程,歡天喜地帶上那把心愛的藍蜂鳥,原來是要進行她自己版本的「全台巡迴表演」。

週五才剛過晚餐時間,大廳就擠滿了人,多的是跑了整天行程,休息前來喝兩杯放鬆的年輕旅人,自然和台上的樂團沒什麼互動,博人不習慣這樣緊密熱鬧的場合,待在這裡顯得有些侷促,但當他錯手拿到嘉凌的荔枝啤酒後瞬間改變了看法。

在地精釀的小品牌,酒精濃度比一般啤酒再烈一點,入口不嗆,有著微微的蜜引出荔枝特有的甜香,柔和的氣泡敲擊口腔。

隨著酒精入喉,本來覺得太過吵雜的空間,現在像在海上,四面八方湧起層層浪峰,拍擊著所有感官,湧起一股奇妙的漂浮感。

嘉凌臉上帶點紅暈笑得很開心:「是不是!很好喝!」

「真懂享受。」博人看著酒單難得猶豫著。「明天一早我們開車不能多喝。妳幫我再選個口味吧。」

「蜂蜜?桂花?還是要甜一點的芒果?」嘉凌起身到了櫃台,手上把這些口味給全拿了:「你斟酌喝,剩下通通交給我。」說完還有些輕浮的捏了捏博人的臉頰,抱著吉他往台上走。

博人捧著臉傻住,原來這是被調戲的感覺,太不莊重卻感到無比親近,甚至覺得有些幸福而笑了出來。

大廳擠了三四十個酒鬼難免嘈雜,連樂團表演時,台下觀眾也同樣窸窸窣窣聊不停,嘉凌完全不在意,上台調好音、確認過音效都沒問題,自顧自的就彈起吉他了。

沒有自我介紹,也沒客套寒暄,甚至把音響聲量也調降了些,第一首歌她沒開口,鏗鏘清脆的吉他聲敲擊著空氣,週邊的聊天聲竟然漸漸停了下來,很多人放下酒瓶,望向舞台想知道是哪來的高手在彈奏。

嘉凌一曲彈畢才發現台下的人都盯著她,有些害羞的向觀眾點頭致意,沒多說話又繼續下一首歌。

前一首是行雲流水的輕快演奏曲,第二首歌一進歌就是簡單的強烈節奏,宛如進行曲的拍子對上明快的和弦,看來她要唱歌了,這些聽歌成精的聽眾期待了起來。

嘉凌改編了艾美懷絲的歌,明明是幽怨自棄的歌詞,被她改唱得像是把渣男一腳踢開的復仇女神,非常痛快淋漓,可才唱了一小段台下就開始有了騷動。

「這聲音好熟?」有人困惑的看著嘉凌,上下掃射的視線像要穿透她,也有人開始拿起手機搜尋。

「是大車的前吉他手?」認出的人壓低驚呼聲,死命拍打旁邊的人:「就那個嘉嘉啊!她現場很厲害欸,之前在大車根本是埋沒她了吧!」

「對欸,我認出那把蜂鳥了!她很酷欸,人家罵她也沒出來對罵,直接用實力來講話,太帥了吧。」這人聲音太大,被旁人給噓了一輪後趕緊摀住自己的嘴。

直到這首歌結束,台下不只拍手,還有人喊著嘉嘉愛妳,嘉凌像是被抓到的神情:「大家好,我是嘉凌。」台下都已經認出她來,才不好意思的簡短自介和問好。

櫃台大姐更是樂不可支的宣佈:「各位注意,台上的歌手要請客,我們馬上為大家送上啤酒,算人頭一人一罐,請在位置上不要移動,要尿尿的人拿完酒再去,不然錯過就沒有啦!」嘉凌不解的望向大姐,果然就是博人倚在櫃台,對著嘉凌搖搖他的信用卡。

後來又接著唱了三首歌,嘉凌才在如雷的歡呼和掌聲中回到觀眾席,下一團要表演的主唱一副要吵架的樣子過來嗆聲:「這個姊姊,勸妳不要太過分喔,這麼強叫我們怎麼混?我有追蹤妳IG欸,可是妳本人沒照片上那麼酷嘛。」這是來吵架還是罵人?本來要制止她的博人被弄得有點糊塗。

「對了,謝謝妳的啤酒,有實力又漂亮男朋友還很帥的人最討厭了,所以妳拍手要用力喔。」說完還對嘉凌拋了個飛吻,穿著幾乎遮不到腿根的超短褲,霸氣十足的上台準備了。

還很年輕,唱的也是非常青澀的自創曲,可看這氣勢和企圖心,未來很有機會嶄露頭角。看嘉凌非常投入的聽歌也用力鼓掌,博人再次受到文化衝擊,或許這種夾槍帶棍的讚美法是她們的特殊文化吧。

周遭許多拿到酒的客人都紛紛舉瓶向嘉凌致意,她點頭回禮點到脖子都快扭傷,小小聲的向博人抱怨:「我不懂,你幹嘛請大家喝酒?」

「我早就想學電影那樣喊一次『在場所有人的酒都由我買單!』」博人笑得很開心:「機會來了就要馬上抓住。」畢竟全場觀眾一面倒覺得大車不長眼,讓他心裡舒爽得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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