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季(伍)夜火-1

花季(伍)夜火-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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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是這段時間跟太多惡意相處已經很習慣了,當嘉凌站在被封條和木板隔起來的錄音室樓梯口,看著板子上那堆欠錢不還死全家的髒話塗鴉時,她被這畫面衝擊到笑出來,接著煩惱手上這幾杯冰咖啡該拿給誰喝。

潛水很久的樂手匿名群從年前就有消息流傳,說中部有間錄音室資金出問題可能會跑路,嘉凌沒放心上,因為羅伯工作排那麽滿,陰德值又高到頂天,怎麼想都不會覺得會是他出事。

但到了約定交歌的日子打了電話沒人回應,原來連錄音室也人去樓空。

大半年省吃儉用攢下的積蓄,最後只拿到兩首歌的不完整編曲,這整個過程越想越荒謬,嘉凌反而冷靜下來,她走到附近的警察局,做了筆錄仔細交待來龍去脈,將咖啡交給值班的員警後獨自走了很遠一段路回家。

警察說,會盡力幫她找人,但用錄音室名字查了沒有營登記錄,委託書上雖然載明了金額和委託事項,但看來能起的法律效用不大,甚至上面也沒有羅伯的本名,後續可能不樂觀。

嘉凌走回家已經用盡力氣,直直的倒在沙發上。

和離團時的憤怒不同,她無法形容現在的狀態,沒有情緒也沒有感覺,就像靈魂被釘在錄音室門口的木板上,沒跟著回來。

聽到開門的聲音,聽到對方在門口頓了一下又走過來,她聽到袋子被輕輕放在沙發上的聲音。應該是博人回來了。

她被探了探鼻息,手腕被輕輕握住,似乎在測量脈搏。

我沒事,只是想休息一下。嘉凌想這麼說,卻連張口的力氣都消逝殆盡。

沒多久她感覺到自己被包裹在一團又軟又暖的空氣中,很安心、很舒服,無以名狀的混亂被暫時平息,她不知不覺睡著了。

博人一回家就看到嘉凌倒在沙發,以為她又被下藥放倒,要不是相處這大半年的觀察,知道這丫頭的生活一直很單純,他真的會懷疑她到底是跟誰結仇了。

但這次空氣中沒有酒精和詭異香氣的味道,這代表他可以省下大半罐的牛奶和砂糖了。

看起來沒大礙,或許是累到睡死過去,但總不能放她徹夜在沙發上躺著,會著涼,讓她睡在客廳也不太好看。

隨手拖了條毛毯裹著她,將她抱進房裡。

這還是他第一次踏進嘉凌的房間,和溫暖明亮的客廳截然不同,開了燈仍舊陰暗的房間,老舊的窗格不停滲進絲絲冷風,風稍微大一點還會震的格格作響。

而這麼冷的房間裡沒多少東西,老舊的木板床上鋪著之前他不要的保潔墊,一床薄被子和幾件外套雜七雜八的鋪在床上,似乎是充當棉被用。

台中的冬天通常不冷,但寒流來襲時還是能凍到手指發青,難為她仗著年輕一副沒事人似的,但受冷最容易留下病根,不知道那些吹著冷風的夜裡她怎麼熬過去的。

博人嘆了口氣,他很討厭別人沒分寸,但更討厭看到身邊的人太逞強。

轉身把嘉凌輕放在他寬敞柔軟的床上,將暖氣開到最大。

雖說兩人該有男女之防,但他實在不放心讓病人夜裡獨處,反正他毯子很多,隨便拖個兩條在榻榻米上打地鋪,嘉凌夜裡有任何狀況他能隨時注意到。

這一夜博人大多時間只是閉目養神,睡著的時間不多,所以他知道天亮未久時嘉凌就已經清醒,還愣愣的看著他很久。或許暖氣開太強導致他有些衣衫不整,但這樣直直盯著看著睡著的人實在太失禮。

嘉凌倒沒想太多,昨晚受到打擊後整個人失魂落魄,所有力氣被現實抽乾了,明明房間那麽近卻再也沒辦法多走一步。

她想不起自己何時睡著的,但怎會睡在博人的房間,而且她記得明明有寒流,這房間卻暖得她額頭都滲出薄汗,這實在沒道理。

但如果是作夢就說得通了。

所以那個在床邊打地鋪睡得像天使一樣的傢伙,應該也只是夢裡的幻覺吧。

銳利細長的雙眼閉著,整張臉就變得柔和許多,不只是臉蛋,連身上的皮膚也像陶瓷一樣光滑細緻,要不是背光映出他身上細細的毛髮,要說是製作精美的假人很也合理。

如果可以跟博人一樣亮眼或者一樣生在富有人家,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,這麼點小小夢想卻一直遇到阻礙。

她允許自己在這時候偷偷的羨慕博人,就像她曾經羨慕過力和一樣,如果跟他一樣自信大膽,是不是就能活得自在一點?

「妳有力氣瞪著我發呆,那應該沒事了。」博人閉著眼開口,就像他全程都看到似的。

嘉凌被博人突然開口嚇一大跳,整個人往後翻過去,連人帶被哀號著掉到另一側床下。博人毫不客氣的笑出聲音,而嘉凌狼狽的把臉埋在被子裡,嚇成這樣太誇張,真是丟臉死了。

什麼心神不定,失魂落魄,人生愁雲慘霧之類的傷感被這麼一摔,全都散光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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